知道我在報社上班,常常有朋友來找我聊媒體。
這些朋友裡,有人想進媒體這一行工作,也有人想投資或甚至經營媒體。
今天,大多數人對媒體的定義和定位已經和過去大大不同。從前談媒體,指的是報紙、雜誌、電視和電台。現在所謂的媒體卻是「後網路時代」所興起的相關服務,這些服務把過去的媒體服務匯流整合,甚至一步步的取代了傳統的媒體。
所以看報紙和電視人越來越少,透過有線和無線網路來使用媒體服務的人越來越多。於是傳統媒體的廣告收入流失,新媒體的各項業務成長,產業結構的改變造成了媒體定位的改變。過去的媒體談是:「觀察」、「守望」、「警醒」,現在的媒體談的是:「收視率」和「獲利率」。
我發現,大部份對媒體產業感興趣的人其實都是看到這個產業背後的「錢景」和「權景」。認為媒體如果經營得好就是一盤大生意,同時又對社會有影響力,這裡面有錢又有權。所以,只要能經營出有收視率的媒體就能名利雙收,看來是很上算的投資。
但是我卻對每一個對媒體有興趣的朋友說,如果是為了「錢」和「權」來進入這一行,一定會失望的。現在是全球媒體產業有史以來最低潮的年代,獲利困難,影響力也不如從前。想進這一行,心態就要像「神風特攻隊」,捨身投入,不求回報也永不回頭。
每次聊到最後,我總會提醒這些對媒體有興趣的朋友們,也想可以想想媒體這個產業是怎麼開始的,再來思考自己該不該進入媒體這個產業。
報紙是人類最早的大眾媒體之一,也幾乎是每一場革命的發動機。1904年,陳獨秀辦了「安徽俗話報」,後來啟動了五四運動。1923年,蔣渭水創辦「台灣民報」,於是引發了一連串台灣走向現代化的運動。所以媒體人的本質,應該是一種永遠對社會和現狀不滿的人,這些人除了擁有文人的腦和手,通常也具有以下三項特質:
醫生的眼:媒體人永遠認為社會和時代有病。
哲學家的心:想醫時代和社會的病,真理和知識是唯一的藥。
工程師的手:想辦法讓社會吃下真理和知識的藥,把病治好。
在媒體人眼中,不管什麼樣的時代和社會都有病。冷眼、熱情、憤世、忌俗,應該就是媒體人永遠的職業病。
就像最近,雖然大家紛紛拿著整桶的冰水往身上淋,整個台灣社會可沒冷靜下來。
一連串的意外事件接踵而來,不是天災就是人禍,每一則新聞的爆發力都像超級炸彈。除了被媒體當成戲劇節目來炒熱收視率,也不由得讓人好奇,這些明天的歷史將會造就什麼樣的台灣未來?
於是有人開始為台灣算命,想像台灣社會十年二十年後的模樣。
有些假設看來甚至相當的合理,特別是從兩岸關係來推估台灣經濟發展的一些論述。這其中最被廣泛討論的是某種悲觀思維,這種思維相信,在很短的時間內(有人甚至認為不用兩年),台灣大學生出社會之後平均薪資會低於20K。接下來的劇情是整個社會的消費力持續下降,各行各業都失去了成長動能。
再加上缺乏出口競爭力,台灣經濟將進入前所未有的「負循環時代」。
這些悲觀的看法,其實都是源於這幾年來台灣對中國貿易協定談判的無法突破,認為在面對中國市場缺乏關稅優勢的大環境下,以下三大趨勢將會發生:
趨勢一、為了和其他與中國簽有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(如韓國)競爭,各家大型企業會把總部遷離台灣,甚至整個企業出走,台灣會失去大量的稅收和工作機會。
趨勢二、因為趨勢一,失業率快速升高,直接衝撃消費市場和無法出走的中小企業。中小企業裁員減薪以因應,平均薪資於是跟著下降。
趨勢三、因為趨勢二,台灣貧富差距持續拉大,政府缺乏資源來提供各項社會福利。整個社會於是失衡,長期陷入社經階級的對立與衝突。
但是也有人質疑以上這些悲觀思維,認為提出這些想像的人的思考有重大的盲點,把中國看成整個世界,高估了中國的未來卻低估了台灣的潛力。這些人甚至認為,降低對中國的依賴,才是台灣經濟發展的長久之計。這些人相信,不依賴中國將會為台灣帶來三大利多:
一、產業升級:為了求生存,台灣企業必須往歐、美、日這些高階消費市場前進。要進軍這些高階市場,就必須強迫自己成長,這樣的成長反而更有利於日後在中國市場的競爭。
二、以小搏大:因為產業升級,台灣企業得以扮演中國企業的”教練”角色,對中國輸出各種知識產品(如顧問和教育訓練服務)。巧妙的造成兩岸產業分工,中國影響世界,台灣持續影響中國,如同過去的這些年。
三、由軟轉硬:因為台灣在軟產業上取得優勢,台灣社會得以不斷的成長與升級,把各種進步的觀念和思維持續影響中國,於是成為「生活形態輸出國」,吸納中國大陸各行各業的菁英前來台灣工作甚至移居。
在媒體人的筆下,對於台灣的未來,有人認為光明,有人認為黑暗。
但是就如同彼得杜拉克所說的:「預言未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創造未來」,未來就是現在,我們今天點點滴滴的思考與行動,其實就正在形塑下一個台灣社會。
十幾二十年後回頭再來看,在這樣的年代,台灣的媒體人又會為自己寫下什麼樣的歷史?